抽抽噎噎的意思是什么,抽抽噎噎的意思是什么意思


治 丧(上)

富 春

第一章

凌晨三点半的电话,把正睡得正香的王晓东从热烘烘被窝里叫醒,摸索到手机,滑动接听,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一句:“晓东,你四爷死了!”这个消息让他瞬间清醒了,一下坐了起来,那人接着又说:“具体情况电话里说不清,你赶紧回来吧!”说完就挂了。

也不确定对方是谁,但这个时候能把这消息通知自己的,肯定是亲戚,而老家的亲戚除了大伯一家还有四爷,大概也只有那位久已不联系的远房堂哥。

呆呆坐了半晌,唉声叹气地掀被下床,光着脚先往微波炉里扔了俩馒头,然后回来穿衣洗漱。老婆朱霞也被吵醒了,知道了情况后埋怨说:这深更半夜的,你那俩个堂兄弟靠得那么近,就不能先找他们。

王晓春啃着馒头就榨菜抱怨:“他孤家寡人一个,我那大伯向来胆小怕事,两个堂兄弟更不用说了,平时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四爷,他之前什么事儿都来找我,村里人都晓得,这会儿肯定是指着我回去花钱呢。”

朱霞也明白这个情况,问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去,王晓东说没这个必要,也不大操大办,一切从简。老婆其实也就顺口一句,又不是家里的直系亲属,这情况单位也不会给假,只关照他路上小心就又接着睡了。

出了门,连着打了好几个寒噤,王晓东拉上了羽绒服的的拉链,掏出手机叫车。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有出租司机回应。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上了车。

百十公里,得要开个把小时,车上暖气挺足,坐在后排的王晓东眯着眼靠在一边,没一会儿有点犯迷糊。虽然心情烦躁,但想着自己以后负担减轻了,慢慢也就放松了。

王晓东的父亲原本兄弟四个,老家习俗称比父亲年长的为大大,比父亲小的叫爷,这个“爷”的发音在方言中更接近于普通话的“咦”。老大少年早夭,现在的大伯其实是老二,他升了一格,底下两个还是原来的顺序。大伯二十岁上去了后庄一家当上门女婿,接下来就是王晓东的父亲,死了的这个是最小的老四。

也许是老来子的缘故,四爷从小比较娇惯,在爷奶的纵容下,他性格乖戾,喜怒无常,不通人情世故,什么都以自己为中心。当婚之年周围没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,他也不肯随便将就,拖到四十岁上也就不再想这事儿了,独身了一辈子。

王晓东的父亲跟其他兄弟就不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,按照老家人话说是个“闯王”,自小就不是安分的主儿,如果说老王家这三个儿子,有哪个会出人头地,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了。打年轻时候起折腾,从替人家做销售起家到自己开厂,倒也风光过一阵子,这期间他与老婆离婚,找了个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娘们。在王晓东参加工作后不久,母亲查出了不治之症,没捱过年底便撒手而去。至此,父子的情分几乎寡淡到无,各过各的日子,互不相扰。

王晓东结婚的时候,父亲倒是主动上门,还带了相当的一笔巨款,毕竟是唯一的儿子,这节骨眼上再不问不闻,于情于理说不过去,此行还有一个目的,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父子关系。王晓东当时也正为婚事东拼西凑地四处筹钱,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那个小娘们,仗着自己出钱,竟然厚着脸皮以后妈自居,这可算呛了王晓东的毛,不但一分也不肯要,还撒开劲儿来好一顿贬损,把他俩说得无地自容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!

王老三虽然被儿子羞辱,但内心却是相当震惊的,他一直以为儿子木讷内向不多言是个老实人,自己带着钱来再放下身段假以辞色,肯定哄得了他,没料到这小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心思,回的话一句顶一句,拳拳到肉,刀刀见血。

尽管吃了憋,王老三倒觉得这他妈才真真是自己的种,之后就不带老婆单独一人过来,为了能让儿子回心转意,几乎什么招儿都使了,怎奈王晓东积怨太深,软的硬的都不吃,最后连门都不让进,直接轰走。

又过了几年,偶然耳闻父亲生意败落,不但厂子盘出,连老家的房子都卖了,继而四处躲债,期间有一天王晓东听邻居说有人来找过他,当时他不在家,据描述的形容,应该是自己的父亲。思来想去到底不放心,打了电话过去却是空号。

没多久听人传言他死了,某个夜里回来偷偷埋葬,大伯致电给他,王晓东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将信将疑,到村里的墓地处,站在一个新堆的土坟前,看着简陋的墓碑上三个粗劣的黑字,才相信父亲真的已经死了。想找老头后娶的那个女人问问情况,却不知道该怎么联系,毕竟她现在自身难保还继续东躲西藏。

一个死了一个找不到人,一大拨债主慌了神,都跑到王晓东这儿来要钱,那几年着实把他折腾得够呛,不过他有底线:一来他不知道债务的事儿,二则父亲已经再婚,无论遗产还是债务,自己都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。任由那些人论文动武乃至告上法庭,哪怕说破大天,反正就一句话:他没有义务还债!

闹了四五年也没什么结果,那些人中借得少的也就自认倒霉了,剩下的也知道这么下去,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,还得接茬去找那小娘们。王晓东的日子这才渐渐安稳。

可在他四十岁那年,有一天大伯四爷突然登门,原来父亲也跟他俩借钱了,一个一万一个三万。明白两人也是来要债的,王晓东就把自己目前的状况说了,他们夫妻俩前些年是存了点儿,眼看孩子也不小了,去年掏空了家底再贷款几十万买套房子,现在真是两手空空,这两年还得为孩子上大学再准备一笔,哪里还有什么余钱。

大伯到底可怜死去的兄弟,也心疼已经无父无母的侄儿,犹豫了好一阵子,最后表示他的钱就不用还了。王晓东知道在大伯家里,无论什么大小事儿都得听他老丈人的,这会儿自作主张地表了这个态,往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数落埋怨。一旁的四爷急得跟什么似的,不停的嘟囔:来之前说得好好的,怎么就变卦了。看来这事儿是他撺掇的,同盟妥协了,他更不好开口,无奈之下换了副面孔,可怜巴巴地跟侄子哭穷说那可是他的棺材本,以后他老了怎么办?活了大半辈子,才存了三万块,说出去谁信!

王晓东父母还在世的时候,他基本上只跟大伯有来往,年节没办法才到四爷那儿走一趟,关系疏远得很。大伯待王晓东不错,小时候遇见了,不是拿吃的就是给喝的,实在没什么东西也要从兜里摸索出几张零碎票子硬塞给他。后来王晓东结婚生子一系列人生大事,大伯某种程度上充当了父亲的角色。

四爷在王晓东的生活中就没什么存在感,加上中间有十来年他一直在外打工,四十多岁回乡后,王晓东偶尔来他也不那么热情,甚至在王晓东儿子满月请他过来吃席,扣扣索索地掏出一百块,侄子才客气说不要,当即他就又放回口袋。

怎么也是自己的长辈,王晓东不能用对其他债主的方式对待他们。大伯见四弟这般嘴脸,就把侄子拉到一边说他也可怜,你好歹给一点。大伯开口了,王晓东只得出去找朋友借了一万,对四爷说就这么多,你要的话就拿去。四爷一脸不愿意,但还是收了!

王晓东没料到,自此以后四爷来得勤了,起先只是吃顿饭再要些零食点心,后来家里添置物件,身体有什么大小毛病都成了侄子的事儿,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意思很明显,哪怕侄子再反感他也照来不误。老婆朱霞见王晓东态度越来越恶劣,私下里规劝:算了吧,他也那么大年纪了,就算不欠他什么,他人都来了你还能不管,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钱也花得不多,就当替你爸分期还债吧。

如此也快有十年,这期间陆陆续续给的或为他花的,早就超过了所欠之数。四爷倒也不算糊涂,想着自己一辈子孤寡,大哥家的那两个外姓侄子根本不搭理他,只有王晓东,尽管明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还时有恶言相向,但只要去,该花钱花钱,该办事办事,终归是可以倚靠的人,故而临了这几年倒是对侄子真心相待,不但言语态度有了质的变化,连手里还有多少存款都明说了,是真把他当自己的儿了。四爷为什么会这样,王晓东心里清楚得很,所以实在亲近不起来,态度一直都淡淡的。

此刻坐在出租车上的王晓东只一心想着把事儿了了,这无底洞也算填满了。

进村的那条水泥路比较窄,司机开得很慢,在村口停下,回头解释说前面怕是不好掉头,王晓东只得手机付了款下车。

五点多了,天还没亮,整了整衣服挎包,迎着乡间彻骨的寒风往四爷家去,这条路王晓东少时走了无数遍,小学、初中、高中,从步行到骑自行车,最初是泥泞土路后来变成细沙石子,在他离开家乡后又修成水泥路面。小村庄大体格局未变,但二十年间家家户户林立的小二楼,早已不复当年的破败气相。

天乌压压的,四周也黑乎乎的一片,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,前方一处灯火通明,四爷家门口围了不少人。

四爷的房子其实已经归属他的邻居了,这家主人姓赵,当年翻建楼房,因自家的宅基地较小,想来想去就跟四爷商量,想把他的房子买了,两家合一家。等房子建好后,留一间主屋和一间厢房给他,并承诺尽他住一辈子。为了让他同意,不但提高了价格,而且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,院门一关就像一家人,往后他年纪越来越大,早晚也有个照应。

别看王晓东的四爷活了偌大岁数,心思单纯幼稚,待人处事不成熟,也没什么见识,考虑问题自然谈不上全面长远。面对邻居的提议,一开始是有些犹豫不决,也不知道找人商量,那家老少齐上阵三番五次游说,攻心利诱之下,脑子一热就同意了。

后来他告诉王晓东,房子卖了十五万,也就那个时候他三哥也就是王晓东的父亲知道了,过来借走了三万。

原本一家一户各行其事,真住到一起,日常生活起居习惯各方面都难以适应,主要是四爷几十年独居,一个人随意散漫惯了,那赵家也不同于平常农户,讲究排面规矩又多,他叫苦连天,一到王晓东这儿最多的话题就历数赵家人的种种恶行,而以王晓东对四爷的了解,那家人怕也是后悔不迭。

赵家那户的主人,以前是镇政府里的科级干部,在一方乡里有点威望,儿子最早也在事业单位,后来辞职做起了水暖器材生意,如今大小是个老板。男人应该没那么计较,女人就不一样了,尤其是老赵的老婆,可是个出了名的刁妇,看着慈眉善目一副菩萨样,可说话行事处处透着奸猾,村里的男女老少见之都如遇鬼神敬而远之,暗地里都叫她“赵大娘子”。

娶的儿媳跟着儿子做生意,虽没婆婆那么刁钻阴损,但能言善道特别会来事儿,赔得了笑脸也撒得了泼。四叔与这家的主要矛盾基本集中在这婆媳俩身上,虽然她俩之间并不和睦,但对外,胳膊肘肯定朝里拐。

那婆媳俩骂起街来,老的尖酸刻薄,儿媳妇更是什么脏话都出得了口。四爷个性单纯暴燥,说几句话也着三不着俩,怕是吃了不少亏,每每听他提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。

王晓东知道四爷说这个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回去帮他出头,可他能那么干吗?就算人家欺负你也得找个由头,你这人一身臭毛病也不是个省油灯。再者,你现在还跟人家一个院子住着,即便自己去了,也只能好言好语说软话,怎么可能再激化矛盾。

尤其到了最近这两年,四爷与赵家闹得几乎水火不容,王晓东不愿意掺和他们的事儿,来了就息事宁人地劝他想开点儿,别跟农村娘们一般见识,这不疼不痒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处,四爷的一腔怨气只能憋着。

步行了十来分钟,王晓东感觉没刚下车时候那么冷了,才到赵家大院的西面小门——这是四爷进出的门,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就迎了上来:“晓东回来啦,哎呀,你看这么冷的天,来来来……先到我家里去暖和暖和!”说着话热情地一把拉住王晓东,不容他拒绝就硬拽着往自家堂屋里走。

院子里人不少,两三个人正在搭凉棚,抬重和吹打的围坐在桌子边摆弄各自的家伙,还有不少来帮忙的村民,面孔看着都熟悉的,可不知怎么称呼,只得点头含混打个招呼。

经过四爷的屋子扫了一眼,里面好像没人,一只灰蒙蒙的白炽灯泡吊在中央,发着昏黄的光。四爷的尸首似乎已经穿戴整齐,摆放在东墙边,脚边点着的长明灯忽明忽暗,阴森得很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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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赵家堂屋刚坐定,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端来一杯茶,殷勤道:“晓东哥哥,喝茶!”

这应该是赵家的那对婆媳了,“赵大娘子”也在旁边坐下,王晓东还记得应该叫她什么,放下茶杯客套道:“二嬢嬢,事情比较突然,还来不及联系殡仪馆,要等白天再说,所以……暂时还要在嬢嬢家里作踏一阵子!”

赵大娘子紧握着王晓东的手,未语先有泪:“晓东啊,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,别说你人前人后地还喊我一声嬢嬢,就你四爷跟我们住了十来年了,这么点情分还是有的。丧事就在我这里操办,把你四爷好好送走,他安稳了,你的罪也算是满了。”

说着抬手抹了抹眼睛又道:“晓东啊,可怜你妈妈走得太早,老子又死得冤枉,还摊上这么个四爷,唉,你家就你一根独苗,从小我们看着你娇生惯养的,哪里吃过这个苦,我在家有时候想起了,心里难过得很!你四爷无儿无女,你没受半分好处,还得替他当回孝子……唉,不说了,晓东啊,我们农村的规矩估计你也不太懂,嬢嬢和你二爷两个人,今天就拿个大,替你做主办事,不要你烦神,你跟着走个过场就行了。”

王晓东忙回道:“二嬢嬢,让你们费心了,我的确不懂这个,有什么不到的,少不了要麻烦你们提点。”

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晓东啊,今儿他们那么早就把你叫起来,我之前就说,反正人都走了,等白天再喊你也不迟,可……唉,对了,要不你再去睡一会儿,就到我儿子的房间,里面有空调。一会儿人来人往事情多,可千万要休息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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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赵大娘子惯来就是这明火暗刀的风格,王晓东在村里的时候就见识过,心里无端生出了些警觉,口中客套道:“不用麻烦了,嬢嬢,我……还是先去看看我四爷吧?”

“哎,晓东哥哥,四爷现在衣服都穿上,脸也蒙了,看不看的其实也……”

赵大娘子忙止住儿媳的话头,依旧含着泪说:“晓东,你说得在理,去看看吧,毕竟是家里四爷,临走不望一眼也说不过去。”

王晓东才站起来,两个人在门口悄然出现,王晓东认得年长那位,是赵家主人,按辈分应该称呼他二爷。另一个年轻得多,面貌与老赵十分相似,应该是他的儿子大虎,老赵开口道:“晓东啊,我们陪你一块去吧!”

四爷的屋子原本很凌乱的,现在好像整理过了,原本在里面的两个人站了起来,老赵介绍说是村里另外两个五保户,平时跟你家四爷走得近,这会儿在为他守灵。接着转身又说:“晓东啊,先说个实际的事,你四爷走后,我已经把他房间里所有的箱子柜子抽屉都锁起来了,这当口人多手杂,毕竟在我家,万一少了什么东西大家说不清,喏,这是钥匙,交给你了,一会儿得空你清点一下。”

王晓东低声道谢,老赵摆了摆手,语调沉痛道:“晓东啊,望一眼吧,以后想望也望不到了!”

宽大的寿衣完全隐藏了四爷的身子,一张黄表纸也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,王晓东真的什么都没看着。回想起这两年四爷的确把自己当成他唯一可靠的亲人,可鉴于他这个人及过往种种,虽是有一点伤感却还远远不到落泪的程度,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那儿。

门不知被谁推开,一阵寒风吹进来,遮脸的黄表纸掀起了一角又盖了回去……

这短短一瞬,王晓东脸色大变,近前一步要细看,却立刻被老赵的儿子大虎挡住,神色似乎有些慌乱,讪笑着道:“晓东哥,蒙脸纸没盖好,我来弄吧!”而刚才一直很淡定的老赵似乎也有那么点紧张!

王晓东的脸色沉了下来,拨开大虎的手,老赵又阻拦道:“晓东,还是让大虎去叫抬重的来吧,他们知道乡里的规矩,你就不要动手了。”

他的话更让王晓东下了决心,俯身一把揭去了那张黄表纸……屋里原本靠在床边那两个人,吓得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!

眼球突出,口唇半张,牙齿缺了一颗,舌头似乎被人硬塞入嘴里,小半截还耷拉在外面,脸上除了团团淤青,还有明显的伤口!

王晓东壮起胆子又翻开衣领,脖子上有一道明显是勒过的痕迹!

屋里那两个五保户呆呆地看着这三个人,而王晓东盯着老赵父子俩,问了一句:“我四爷是怎么死的?”

半晌,没有回答。

“你们都不晓得吗?”王晓东又追问了一句。

老赵缓过神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晓东啊,这话……说来有点长,咱们到我家去细谈。”

“二爷,就当着我四爷的面说吧,正好二位老人都在这儿,也做个见证。”王晓东冷冷回道。

赵家二爷不觉抬起头,认真地打量了一眼王晓东,非常讶异。他记得这孩子打小老实巴交的,成天不哼不哈地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说几句话结结巴巴,见人更是胆胆怯怯,上不得台面 ,蔫巴得很,一点不如他老子那般神气。村里人闲谈起来都笑说大概是王老三太能了,所谓物极必反,自然生出了这样不汰害的儿子。

赵家二爷到底是混过官场的人物,蓦然意识到,这人离乡快二十年了,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,从他刚才的一番举动和几句话来看,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,得小心谨慎些!

“呃……”赵家二爷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:“也好!”

说着示意那两位五保户坐下,他也坐到了尸身对面的东墙下的长凳上,摸出烟盒取出一支,窝着手点上,缓缓吐了一口,又思考了一阵才开口:“晓东啊,你四爷他……是恶死的!”

“恶死?”

“昨天夜里,他在我家院子里上吊死的。”

“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”

老赵停了好久也没有回答,他儿子在一边忍不住道:“晓东大哥,我跟你照实说吧。昨天下午,我儿子不懂事,在你四爷门口拉屎,你说他才是个幼儿园的孩子,知道什么!你四爷就不得了了,跳起来破口大骂,说我们故意让孩子来埋汰他,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。我妈跟我老婆就出来解释了几句,他更不行了,竟然一脚就把我儿子踢了好几米远,撞到台阶上,脸上都破相了。我……我实在气不过,就打了你四爷几下,后来……后来他就回屋了。我其实也就一时冲动,当时就后悔了,准备第二天给他赔礼道歉,万万没想到……”

“哦,是这样啊!”王晓东说:“那……你家孩子伤得重不重?”

话音刚落,赵家儿媳就进来了,怀里抱着还没怎么睡醒的儿子,走到王晓东面前气愤地指着孩子脸上一块纱布说:“晓东哥哥你看看,当时你四爷就像疯了一样,一脚就踢过来,这才多大的孩子,他怎么就这么狠心!”

王晓东想揭开纱布看看伤势,那孩子倒是不认生,还好奇地看着王晓东,女人忙把儿子搂在怀里,竟“呜呜”哭了起来。

“晓东啊!”一旁始终没有插话的老赵道:“事情的经过都跟你说了,你四爷固然有错,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,但他已经走了,我们心里还是很愧疚的,本来签订的合同上说,这房子尽他住一辈子,丧事是不应该在我这里办的,但乡里乡亲的,还是要讲情分的,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吧。”

老赵一脸诚挚,等王晓东的回应。久久看着四爷那张恐怖狰狞的面孔,王晓东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情绪:“二爷,你们说的情况,我知道了。只是……有两个问题,第一,发生冲突的时候,我不在场,没有发言权,但我四爷这伤,好像还挺严重的。第二,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上吊自杀,当然,不一定是跟你家有关,也许是他自己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。所以,最稳妥的办法,还是报警吧,请司法部门介入调查,不管结果如何,只希望能给我四爷一个交待!”

天光已经大亮,不知何时屋外已经挤满了观望的人群,个个屏息静气看着屋内的情形,忽然一阵骚动,观众们纷纷让出一条路,走来的是已经重新换衣梳洗过的“赵家大娘子”,她进屋后,先往尸身前的火缸里放了一刀黄表纸,燃着,后站起合掌鞠躬,这才转身看着王晓东,脸上带着一贯阴阳不定的神情缓缓坐下,沉声道:“晓东啊,你这话……就是不跟我们讲情分了,既然不讲情分,那我就敞开了说了。”

“昨儿的事,是你四爷先动的手,要说受伤也是我孙子先受的伤。再者,他在我家院子里上吊,我们不晓得为什么,但他这是摆明了是给我家找晦气,我们还没找你理论,你反倒针较我们了。晓东啊,我和你二爷是看着你长大的,而且为了你四爷的后事,我们昨儿大半夜一直忙道现在,你来了就说这些话,让人寒心啊!”

“嬢嬢,动手是有先后,但这伤势也有轻重。我四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上吊,我也没说一定跟你家有关系,至于晦气什么的,等警察调查出结果后,我们再商议。至于你们忙活半天是为了什么,也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。”王晓东态度不卑不亢,而且话里有话。

停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,王晓东从挎包拿出手机: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先报警了……”

还没等他拨号,赵家儿媳忽然冲过来一把抢走王晓东的手机,恶狠狠道:“你要报警出去报,现在可是在我家里。”

王晓东冷了脸:“我可以出去报,请你把手机给我。”

赵家儿媳突然往地下一赖,拍打着呼天抢地地干嚎起来:“不得天理喽,不得王法喽,把我家孩子打伤了还有理喽,他自己要上吊关我们什么事,还想讹人啊,做你的春秋大梦,老娘今儿把话放这块,谁要报警,我就跟他玩命!”

王晓东抱起胳膊就看着那娘们撒泼打滚,老赵朝儿子使了个眼色,大虎喝骂着过去拽起了老婆。这时赵大娘子“嚯”地站起身,走到门口高声叫道:“抬重的和吹打的师傅先别忙了,等我们商量定了再说。”转回头凌厉地盯着王晓东道:“我们跟你四爷的合同写得明明白白,他死了就不能在我家了,你把尸首和他这些杂七杂八的破烂都弄出去,我家不放外人的东西!”

“各位,麻烦你们把我四爷和家具什么的,先搬到前面生产队的场地上,工钱最后一并算,抬重的和吹打的师傅也暂时不要走,该加多少费你们说。”王晓东拱手拜托,转身对着赵家人道:“还得麻烦你们把我手机还给我。”

“晓东,晓东,听二爷说一句。”老赵拦住王晓东,又对涌进来的人说:“师傅们,你们忙你们的,钱肯定给,东西暂时也不要搬。晓东啊,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,你不要在意她们的话,我们都先冷静一下,再坐下好好商量。”

“兄弟啊,你怎么就这么走啦!”这时一个人一路哭着冲进来,扑倒在尸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兄弟啊,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呀,非要走这条路啊!有什么苦处,你就不能来找哥哥来诉诉啊,想我们兄弟四人,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,往后我想找谈心的人都不得了……”大伯这一阵哭得王晓东心里也有点酸酸的,扶起了他道:“大大,人已经走了,你也不要太伤心了。”

大伯抱着王晓东还是“呜呜”不停,劝了许久才抽抽噎噎地说:“我早上起来买菜,才听庄上人说,还觉得不可能,他这么怕死的一个人,没想到……最后走这个绝路!”

王晓东正安慰大伯,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晓东,我是你堂哥,之前电话是我打的。你一大早就来了……要不跟你大大先到我家休息一下。”

大伯哀哀地看着铺上的兄弟:“我还是在这儿守着吧,可怜他一辈子也没个妻儿老小,死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!”

鉴于刚才气氛比较紧张,王晓东也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具体情况,关照了大伯几句就跟堂哥走了,俩人出赵家门的时候,感觉老赵的目光一直尾随着……

虽然十来年不怎么联系,不过王晓东与这位堂哥还是很亲近的,小时候上学一路来去,偶尔父母不在家就在他家留宿。远房的堂伯与大妈待他也跟自己孩子一样,只是工作以后就难得回来,尤其是父亲从一个成功样板到失败的范例,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,他不愿看那些人看到自己指指戳戳窃窃私语!

这会儿还没到堂哥家,远远看到堂伯在门口张望。

寒暄过后,堂伯把王晓东领到厢房,大妈正在灶上忙活,不多久端上一碗面条,里面卧了好几个鸡蛋。王晓东到现在就从家里出来前吃了俩馒头,也确实饿了,没多客气就坐下了。大妈一脸疼惜地看着他,不停地说不够锅里还有,堂哥父子俩蹲在门口低声嘀咕着什么,还不时朝王晓东这儿看一眼。

搁下筷子擦了嘴,王晓东给他俩递了烟,自己也拿了一根,看他抽烟的架势不像新手,堂哥笑道:“没想到你这公认的乖宝宝也沾上这个了。”

“上班同事个个都是大烟鬼,带着带着就会了,不过瘾不大,一天顶多三五根!”王晓东叼着烟跟他们来到堂屋里,堂伯泡茶,堂哥迟疑地说:“晓东,把你喊过来,那老赵往后怕是要记住我了!”

“这话怎么说?”王晓东隐约也猜到些什么。

“昨儿下午发生的事情,我都看见了。他家是夜里一点左右发现四爷上吊的,第一个找的我,硬要塞给我一千块,还说了许多好话,那意思你也懂。不过钱我没要,也没答应他们什么。只表示先不说他是我王家门里的四爷,就算是不相干的人,也不能昧良心。”

“晓东,你多少年没回来了,不知道现在的情况,我跟那大虎玩得不错,平时做点小买卖弄些外快也靠他帮衬,他见我不肯配合就明说了,要是不帮这个忙,两个人的关系就到此为止。”

王晓东明白堂哥的意思,如果他真想隐瞒,就不会把自己喊到他家里,况且老赵已经看见了,就算没说也当说了。一旁的堂伯道:“你还是把你看到的,原原本本地都告诉晓东,他跟赵家谈的时候心里也有数。”

刚刚赵家有点沉不住气,暂且晾着他们,这会儿听堂哥讲讲事情的原委。于是安心坐下。堂哥说得混乱啰嗦,王晓东一面听一面调整归纳,渐渐地厘清了整个事件的过程。

堂哥每天上下班必须经过赵家西面的一条路,那天傍晚回家,远远就听见里面女人叫骂,这情形平日早已见惯了,不用看肯定是赵家婆媳俩,堂哥也不愿多事,还是继续往家走,可突然听到孩子的大哭,然后男人一声怒喝,接着就是四爷声声哀嚎。

心知情况有变,堂哥赶紧折回头,进门看到的情形,真把他吓坏了,那俩婆媳死死摁着四爷手脚,大虎正疯狂地又踢又踩。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大虎。那婆媳两个见有外人来,争相拉着堂哥诉说四爷如何开口伤人,还踢了他家孩子,而倒在地上的四爷衣衫扯得破烂,满头满身都是血,即使堂哥尽力扶着也站立不稳,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出。

几乎半抱着把四爷弄进屋子,给他擦洗干净,脸上仍血流不止。堂哥要带他去卫生所,四爷摇头,又问要不要把晓东叫回来,四爷还是摇头。歇了一阵说自己已经没事了,让堂哥早点回家。堂哥不放心怕有意外,可没想到四爷竟然吼着说什么用不着你管,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不领情,堂哥见他如此也懒得再理,嘱咐了几句就走了。

最后王晓东问赵家那孩子伤得到底怎么样?堂哥不以为然道:“要真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早送医院了,我估计就是一点皮外擦伤,抹点药就行了。倒是你四爷,你大概只看到他脸上的伤,身上的伤怕是更多,说不定骨头都打断了。赵大虎那个楞种也真是个瓜货,你四爷都六七十的人了,他那么大个块头,真下得了狠手,也不怕万一把人打死了……”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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